端木芬的新法子一说开，府中登时一片沸腾。
傅翕芳一早领着了史老姆出门，府中只有汤氏，而她听到这消息的头一个念头是赶紧叫家里的小厮告诉给外甥。其他人见汤老姆都不上心，自然也都闭口不提，没的白得罪人。
所以，当傅翕芳得到消息时，头一轮的考核都过去了，木已成舟，她心里再恼也无可奈何。况且赵令如口口声声说是她的主意，她就是想冲端木芬撒气也不成。只好装作不知。
这日是陆萱生辰，侧妃不好做寿摆酒，然一大清早王府派送了寿面寿饼来，府中诸人都在老夫人屋里吃面。
一时漱过了口，移至小花厅奉茶，傅翕芳禀道：“媳妇有一件事想请老人做主。”
周老夫人本拉着陆蒙说话，吩咐他夫妻要好生照料郑氏，毕竟是第一个孩子。听得大媳妇这么说，眸光稍稍一斜，“甚么事？你说就了。”
傅翕芳无奈叹了两声，“老夫人也知道，岳家铁了心要和离。闹了这么些日，总算应承由咱们拟和离的文书。大郎身子又不好，且又是才和离，一时半会难有合适的人家，就是三倌儿能放在媳妇跟前照顾，大郎也要有人照顾……”傅翕芳瞅了眼老夫人，陪笑道：“媳妇这些年看着，润娘还算仔细，在大郎父子身上也用心。如今大郎院子里又没人管事，媳妇便想着不如给润娘一个侧室的名份，就是料理起事来，也名正言顺。”一面说一面吩咐人，“叫润娘进来给老夫人跪头。”
“且慢！”老夫人阻道，“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，怎么还是这样急三火四的。与岳家的亲事都还没退，就急不待地抬举润娘。外人看着，好像咱们有心置气一样。依我，正经给个姨娘也就是了。底下人还敢有甚么话不成？等过了这一段，再说不迟。”
傅翕芳忍着火气，笑应：“老夫人说的是，媳妇欠考量了。”
周老人抿嘴一笑，又问，“你兄弟甚么时候回漠北，咱们也该置一桌酒送行才是。”
前日邸报上载的圣谕，傅荣因空饷、杀良冒功等事被好一顿训斥，又连降了两等留用。当日他回京时何等风光，这会子可是成了京城的大笑柄。
所以连日来，他都缩在寓所里谢客，专等军粮装车起行。
老夫人忽拉拉地提起送行之事，显然是成心取笑。
赵令如眸中笑意一转，借着吃茶掩了过去，可怜端木姑侄两个忍的辛苦。
众人的神情，傅翕芳看在眼里，心头冷笑不止。面上却装作不知，欠身笑道：“老夫人的心意媳妇替兄弟领了。一则时间赶的紧，二来又押着恁么多军粮，不敢耽搁了。”
老夫人叹道：“恁可真是可惜了，好容易回来一趟。你们姐弟也没好生聚一聚。”说着，瞥见花槅子外人影一恍，问道：“是谁在外头呢？”
屋里诸人的眸光都往门口瞧去，只见平二娘笑盈盈地走进来，“温老姆她们在抱厦等的不耐烦了，赶着婢妾来瞧瞧郡主和少夫人可说完话没有。”
“哎哟！”老夫人拍着大腿笑道：“可是我老糊涂了。都忘了她们姊妹还有大事。”又嗔二人道：“你们也老实，我忘了你们就该提。怎么只管坐着。快紧去吧，别误了事。”
赵令如托腮蹙眉，叹：“忙了这些日子，我一心想在老夫人这里躲一躲懒。不曾望她们还催到这里来。”
端木芬已起身向外走了，听她这话，站住脚回头催道，“快些吧，没的叫人等！”
傅翕芳则恍若未闻地端起茶盅吃茶，老夫人向她瞥了眼，嘴角含笑，催赵令如道，“且去吧，这是正经大事呢。”
赵令如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，和端木芬一起出门。
因着要赶着明年的童生试，所以头一拨便紧着府里念书上学的小厮。头一场考过，还余下廿四个人。这会皆穿着青布长衫，由温、齐二人领着，束手候在赵令如垂花门外，一声不敢响。
忽有小养娘飞跑进来，嘴里嚷，“郡主来了。”
温、齐二人赶紧接出门，两排小厮齐刷刷跪倒磕头，“郡主安好。”
少年的声音浑厚有力，端木芬倒是吃了一惊，心下暗叹，怪道人人都要做大官，这滋味还真是非比一般呢。
赵令如长于西北，见惯了这情形，浑不在意地扬首进了内院正堂，与端木芬宾主落坐，用了一盏椴蜜红枣茶，方慢悠悠地问道：“挑出人来了？”
温老姆赶忙奉上名册，赵令如接过手来细看，温老姆回道：“依郡主、少夫人的吩咐，把诸人的名字都糊了，抽了学里的先生来审阅。这廿四个小厮是照名次定的。”
端木芬手指敲着案几，“这第一回自是不会有差，他们摸着了门路就难说了。”又问赵令如，“今年在这上头你定了几个名额？”
“六个。”赵令如将名册交给端木芬，“其他好的，我自有安排。”
端木芬眸中带了询问之意，还不等她问出口，赵令如嗤了一笑，“外头几处书房，自老爷起他们父子叔侄都不大去的，不过偶尔会一会客，或者和清官相公们清谈清谈，打发时间。恁些小厮差事即闲，里头不好查问，外边呢，他们仗着老爷、相公们的体面，谁也不好与他们为难。成日家的不是这短了这个，就是少了恁个。咱们添都添不及，问起来都是爷们使了，又没账可查。先前是没人可换，所以一直就搁着，如今即有这么些读书识字的，换了他们下来就是了。”
陆苰的外书房，何尝不是今朝要纸，明朝要墨，后日又要添笔。以至于茶点、香料，样样都缺。
端木芬也有心要整饬一翻，只是外书房的事向来里边不插手的，况且有些又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物事。端木芬也怕被人议论小家子气，所以一直放着。这会听赵令如这么说，忖度了翻，蹙眉道：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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