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则坐在长椅上，抬头观察了一会儿头顶上黯淡的路灯，得出了他的结论:“要拍照呢，得化妆。”
张任锐满头问号。
“老娘的口红呢？”宁则摸索口袋，“老娘的口红不见了！”他站起来，一动不动地在那呆了两秒，又大喊:“连包也不见了卧槽啊！老娘怎么化妆！”
“淡定淡定。不化妆没那么严重。”
“不化妆穿这套裙子就不好看了，怎么可以不化妆！”他使劲晃张任锐的肩，但现下的力气只能让效果作用在自己身上罢了。
“可你没有在穿裙子啊，你自己看看，你穿的是裤子。”
宁则愣了几秒，依言往下看，回道:“你当我瞎呢，这就是裙子。”
“姐姐，小姐姐，借我下粉底眉笔和口红吧，就这三样就可以了，隔离散粉腮红眼线眼影修容笔什么的没有也不要紧……”宁则的手在张任锐身上四处摸索起来，甚至伸到裤子口袋里。
“停停停……”张任锐赶紧捉住他的手，并从口袋里拿出来，“你对陌生女孩就是这样手伸到人家裤兜里？”
宁则停了两秒，回道:“陌生女孩？你又不是陌生女孩，你连女孩都不是。”
“你认得出我？”所以他到底醉没醉？
“你明明是那个傻傻的张那啥来着，怎么可能是女孩……小姐姐，就借我一下嘛，我会还的，不化妆这条裙子就没了灵魂啊。”他又把两句不相关的话组合到了一起。
“张任锐。我叫张任锐。”傻傻的张那啥是什么鬼？
“不化妆的阿则姑娘就是死变态，会被小学生揍的。”宁则表情变得沮丧起来。
“你现在又不是阿则姑娘，你是宁则，怎么会被小学生揍？”张任锐试图跟上他的思维。
宁则又顿了两秒，抓住张任锐的领子骂道:“你傻吗！宁则会被小学生揍，阿则姑娘不会，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？”
我还真不懂。这是何等的智慧……张任锐又启动了内心吹则。
他骂完了就蹲下，整个人散发着自闭的气息，“不化妆就没有灵魂了，这假发我还要来干嘛……”他摸向自己的脑袋，面色又是一变，“怎么回事？！连假发都不见了，我现在就是个穿着裙子的死直男大变态啊啊啊……”
“别喊，”张任锐捂住他的嘴，低声道，“再喊就会有人过来围观，就都知道你是死变态了。”
小土坡虽然僻静，但不是绝对没人经过，毕竟这里靠近小树林。
张任锐另一只手越过宁则肩膀伸到后背，把他连在外套上的帽子拉起盖住头，“我帮你把头发盖住，别人就看不到了。”
近在咫尺的宁则深深皱起眉看着张任锐:“可我看起来还是个死变态？你为什么不能借给我……因为我抢了你喜欢的女生吗？我抢了你的网吧机位吗？我抢了最后一份饭吗？”
不行不行，再由他问下去就该是灵魂拷问了。
“我没说不借你，可你现在没有镜子也化不了啊。”既然他坚持张任锐身上有化妆工具，那张任锐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。
眼见宁则又准备进入自闭状态，张任锐说道:“我帮你化，你闭上眼睛。”
宁则依言闭上了眼。
他用手掌大鱼际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宁则的脸，宁则闭着眼问他“在涂隔离吗？”他答是。
他摸完全脸，又拿四根手指在宁则脸上按，他说:“现在在上粉底。”
之后的“定妆”、“修容”他都如法炮制的把宁则的脸摸一遍。
“现在画眉了。”他用食指从眉头摸到眉尾。
“要亮棕色的眼影是吗？”他双手捧着宁则的脸，拇指轻轻擦过眼皮。能触到眼球在滚动。
“现在我给你涂口红。”他的大拇指轻轻抚过宁则的嘴唇，宁则动了一下，他会意:“我知道，我涂的是润唇膏。”
然后他又用大拇指摸了一次，宁则的嘴唇护理得很好，没有泛起粗糙的死皮，触感软软的……张任锐摸着摸着，鬼使神差般地凑了上去。
四片嘴唇相贴，张任锐尝到了一些残留的酒的味道。
他们分开，张任锐看到宁则已经睁了眼，面色平静地看着他，好像没意识到刚才发生的。
“小姐姐，你暗恋过我？”
一上来就是灵魂拷问……
张任锐避开了对方那有些呆滞的目光，小声回答:“现在也还暗恋着。”他这人其实挺怂，敢正面回答灵魂拷问是由于对方现在是个醉鬼，神志不清楚，不会记得也不会敏锐的直击要害追问原因。
宁则双手压在他肩膀上，郑重其事地对他说:“我是不可能变成女孩儿的，就算被小学生揍也不会变成女孩。”
“不，这样就好，你不用变。”张任锐顺势抱住宁则，宁则没有任何抗拒和疑惑，似乎是没反应过来。
“我喜欢的是宁则，又不是阿则姑娘。”
张任锐说完这一句，宁则突然推开他，力道大得宁则本人都后退了一些。
什么？这么不能接受的么？这么符合他“志同道合”、“乐观向上”诉求的爱慕者也死在了性别上？张任锐又焦虑了。
然而宁则说了一句和表白不相干的话:“我胃里有五只青蛙在跳。”
张任锐:“啥？”
宁则抛下张任锐，就近找到实验楼外一个用来洗拖把的池子，“哇”地一声吐了。
他把能吐的东西吐完，一手撑着池子边缘，一手拧开水龙头洗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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