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帝听了御医的回禀脸色阴沉，几次发怒，他万万没想到只是权宜之计却能生出这么大的事故来，听到楚千汐暂时没有危险松了口气，看向云王：“天云，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。”
他知道楚天云这个人的底线在那里，这次有人动了他的女儿，实在是动了他的底线。
“陛下，臣一向和您实话实话，如今自然也是如此。”云王行了礼，语气不善：“臣很清楚汐汐的本事如何，如果不是这次大理寺把人带去严刑拷问，必然出不了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。”
大理寺历来由陛下直属委派，查刑讼，看到楚帝脸色不大好，身后的慕朝上前一步拉了拉云王的袖子。
云王也意识到他这话说的直了些，收敛了神色，叹了口气：“臣不是说干涉陛下的决定，可这个大理寺阳奉阴违，明着是奉您的命令查案，背地里逼着府里的人给我女儿下毒，这事儿我定要请陛下做主！”
云王说完，直直地跪了下去。
“这是做什么？天云，你说这话......”楚帝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，“你我兄弟，千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，这事儿朕一定会查。”楚帝忙绕过龙案走到云王面前，亲自将他扶起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你且放心。”
他注意到后面跟着跪下的慕朝，神色晦暗；“慕朝，你觉得这事儿是怎么回事！”
这是他三年后再次叫慕朝的名字，往日亲和的样子已改，仿佛已经认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十恶不赦之人，甚至那眼眸深处的怀疑慕朝看得一清二楚。
可事到如今，慕朝却早已不为君上这种怀疑而失望，淡然道：“我想，陛下已经猜出来了。来问慕朝也只是想确定自己心里的想法。”
他神色温淡，将背后这些盘根错节条分缕析：“上次的疯马，让陛下以为是夺嫡之争，如今一波未平这后续就起，致命的毒药若是多吃了一些......”
想到这个可能，慕朝垂在袖中的手攥紧了：“只怕就是陛下与父王之间无休无止的争斗，一样的狠，一样的明目张胆不计后果，恐怕朝野都会认为这是萧衍所为。利用大理寺让云王深信这是陛下做的。”
云王到底还没想到萧衍这层来，听得都有些云里雾里，但不妨碍他反应过来：“所以你说这不是萧衍做的？”
“不是。”这一点慕朝笃定“这事儿做的太急，萧衍还在试探陛下父王的态度，这毒杀几乎是将两方的关系撕裂了，一旦两方反应过来他还在楚国绝对讨不了好。”
他的意思，楚帝明白了。就是单按着云王的性子，绝对不会顾萧衍在不在楚国，会不会影响到两国邦交，直接冲进驿站要他的命。这种事触碰的是云王的底线，禁区。
利用的好了是软肋，利用不当就是逆鳞。
楚帝冷了脸：“可若是有人想浑水摸鱼，接着萧衍的行事风格来谋算着谋害郡主，自然也可以。”
话说到这个地步，慕朝没有再回应他。
楚帝踱步沉思，重新走回书案坐下来，看着底下跪着的慕朝：“可你有一点没说，要是有人和萧衍存了一样的心思，想着挑拨云王和朕的关系，该当如何？”
“诛。”慕朝抬头，毫不犹豫地坚定吐出这个字，与楚帝对视，直视着那旁人不敢直视的帝王，忽然低头一笑：“陛下也有一点没说，这个人也有可能是在下。”
云王猛然转身看向他，他疯了不成？
“陛下，慕朝与汐汐这些日子琴瑟和鸣，臣和王妃都看在眼底，定然没有这种心思。”他急忙拱手，生怕说慢了一步楚帝大怒，慕朝性命不保。
楚帝盯着慕朝：“天云，你先回去吧！这事儿无论是谁，哪怕是王冉本人背后算计，朕都会给你一个交代。”
云王还要再说下去，看楚帝已经不悦，只能先下去。
楚帝屏退左右，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两个人。
窗外的阳光洒进来，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，慕朝跪在殿上与楚帝对视。那一刻楚帝恍然就记起了三年前，慕朝从刑部大牢出来上殿之后。群臣皆在，他却有一种只有他二人的感觉。
那双眼睛同样的决绝与坚定，如今看他的眼神早没有了那种失望与沉痛。那种眼神楚帝不喜欢，甚至每每见到慕朝这个人都会有一种不敢与之对视的异样。慕朝，明明是臣子。他是臣。
“你知道朕怀疑你！”不是问，而是确信。可他更想知道的是，他今天来这里为的是什么？
“是。”慕朝答得坦然，跪得笔直。
至于怀疑？
“我与陛下之间的信任就如有了裂口的瓷器，只要稍稍有了打动，必然会有新的裂痕，甚至成脚下的一堆碎片。陛下对我有怀疑，这是自然。尤其是，我处于陛下最信任的云王旁边。”
“那你还敢到这儿来？”
“当然要来。”慕朝不自觉提高了声音，眼眸淬出冰寒：“我想陛下应该清楚得很，从郡主归朝被刺，到萧衍来朝今日毒杀，都涉及到了大理寺。这时机选的对，做的事儿也对。一样的伎俩，一次比一次狠毒，云王本就武人心思，能经得起几次试探？”
大理寺当然不是他要查的终点，可是不把这颗明面儿的钉子拔出去，下次，她可能真的没命了。
就算是再让楚帝关注到他，就算是他所想的那些真的实现不了，他也必须护住楚千汐。
护住他如今唯一的朝阳。
他越发坚定，看着上座见他提到这个的震惊神色，他大概以为自己疯了，笑了：“若王冉是叛臣呢？”
叛臣两个字，将两人心中的弦越揪越紧，将他躲躲藏藏三年的伤疤揭开，将这鲜血淋漓清晰地展现在楚帝面前。
“慕朝，你......究竟想做什么？”楚帝被这两字砸得发晕，狠狠吸了口气道。
他想做什么？
他当初想做的，上座的帝王已经给不了他。
至于现在......
慕朝苦笑，神思飘远：“自我被郡主救下的那一刻起，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。为了报这我并不需要的恩情困在云王府为她筹谋三年。如今，我只想与她携手共进。”他目光落到楚帝身上，朝着他俯首下拜：“云王与陛下之间，不如臣做这个纽带，让陛下可以信任云王。”
这一声落下，只剩满室寂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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