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默记事很早，听叶欢这么一问，就想起了爹爹打猎没回来，据说是被熊瞎子吃了，后来他和哥哥都跟着爷爷，可到他七岁，他哥哥十三岁那年，爷爷也去了，家里分了家，阿奶护着四叔，值钱的东西一分没留给他们哥俩。
可四叔又好赌，欠了钱，债主上门要债……
也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四叔就用哥哥低了债，那时候哥哥还没现在这么强壮，也不会武功，哥哥被带走后，他有三年没见过哥哥，等哥哥再回来，就已经会武了，是从债主家逃出来的。
哥哥带着他离开四叔家，却被债主抓住绑了回去，债主因为哥哥逃跑的事情又找四叔要账，四叔就把他也卖给了债主。
“我记得，有一天晚上，那个债主忽然要我去给他送洗澡水，哥哥知道后就不让我去，被债主得知后，哥哥就跟债主的手下打了起来，只是人太多，哥哥没打过，最后我们就都被债主卖给了人牙子。”
肖默毕竟还小，有些事情不知情，也不理解，虽然说起这些事并不开心，但也没觉得有多么不好开口，毕竟，在他眼里四叔就是最坏的人了。
所以虽然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低，但说完，还是用一双澄澈的眸子看着叶欢，问：“夫人怎么突然问这个？”
然而从他零零散散的回忆中，叶欢却好像捕捉到了什么，一时间回不过神来。
想起方才肖力那黯淡的神色，叶欢心头不由得一震。
难道说……肖力他曾经被那个债主……
听见肖默的问话，叶欢下意识眨了眨眼，赶忙打住心中的猜测，又问：“这么说，你四叔对你们并不好，那你又是怎么学会认字的呢？”
“在债主家学的，其实哥哥虽然逃跑过，但我跟着一起到了债主家后，却发现债主对哥哥还挺好的，哥哥让债主找人叫我算术认字，债主也做到了，如果不是因为他让我端洗澡水过去，我们应该还住在债主家里吧，只不过，我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不让我做这么简单的事情。”肖默解释道。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”
叶欢轻叹着，这么说来，她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？
那肖力在那三年里岂不是……
她实在是不忍心继续想下去，看着肖默单纯的眸子，也只能暂且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，勉强笑了笑说：“只是突然好奇而已，最近我正想着要不要安排大家回去探亲，不过……你们的情况，大概也不需要了。”
“当然不需要，我才不要回去见阿奶和四叔，夫人，我和哥哥在这儿过得真的很好！”肖力立刻说。
这般童言童语的，全然不懂人世险恶一般。
肖力为了肖默，当真承担了太多，也将肖默保护得极好。
从舍房出来，一直到回到苏府，叶欢的心情都还是难以平息。
今天日头不错，苏长安让人将软榻搬到了院子里，一旁放了个小矮几，温着茶水，他坐在软榻上，一边看书，一边喝茶，等着叶欢回来。
然而等了半晌，却等回来一个魂不守舍的叶欢。
苏长安抬眼瞧了她好一阵，发现她对自己好像视而不见，只下意识的往卧房方向走，终于在她经过自己时，忍不住开口问：“欢欢，你怎么了？”
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欢，好像因为什么事情而大受震撼，难以招架。
问完，人紧跟着起身来放下书本，走到叶欢身边去扶着她的胳膊。
叶欢恍恍惚惚停下，直到苏长安站在她跟前，她才忽然一下醒过神来，抓着苏长安的衣袖说，“肖力他……他好像被人……”
可说着说着，那些话却卡在了喉咙里，怎么也发不出声来。
“被人怎么了？”苏长安只好问。
不论如何，只要不是她出了事就好，他刚刚已经悄悄用内力查探过她的情况，发现她只是神智受了些影响，身体并没异常。
叶欢望着苏长安，眼眶慢慢红起来，咽了口唾沫，最终，还是低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。
“肖默这么跟你说了么？”苏长安听了，又问。
叶欢摇摇头，“可是除了这个，我想不到别的可能，为什么那个债主会对肖力有求必应……如果真的那么好，就连肖力想要给弟弟请先生都能满足，那肖力为什么要逃跑呢？看似是不愿意让肖默给债主送洗水，可是……如果顺着这猜测的话，就应当是肖力担心债主也那样欺负肖默，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去阻止，最终惹恼了债主。”
叶欢越想，越觉得就是这样。
肖力被他四叔卖给债主抵债，根本就是因为债主看上了肖力，那个债主好男色！
否则赌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了结了？
叶欢之前去牙行买人，也不过花了一两银子，可若只是一两的债，债主又何必找人闹到肖力家里去？
那数额必定很大，所以才大费周折，但也不是天价，所以才见色起意。
所以……现在肖力不愿意考虑婚事，只希望肖默能平安度过余生。
“他真的把肖默保护得很好……”
说着，叶欢不禁轻叹一声。
自从想明白这些之后，她心头就压着一块石头，即便跟苏长安说了，也还是不见丝毫放松。
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苏长欣说，她希望能让肖力摆脱那些阴影，可是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。
她更不可能去问肖力自己猜的对不对……
“不管怎么样，都是以前的事情了，即便肖力真的因此而有心结，也总会慢慢过去。”
苏长安知道叶欢在想什么，从她刚刚说了一半，他就知道她为什么是这幅神色。
可是这些事情，他们又能如何去插手呢。
身为男子，他比叶欢更能体会到那是何等的屈辱，也难怪，肖力平日里那么沉默寡言，至于苏长欣那边……
一时间，苏长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。
若是以己度人，他当然希望能有一个人不介意肖力的那些过往，能够打开肖力的心扉，抹平他的那些苦痛。
可是，若站在苏长欣兄长的立场，他又并不希望那个人是自己的妹妹。
“可我觉得肖力是无辜的，他不该承担这么多，也不该因为那些经历，就不去拥有幸福。”叶欢却说。
“那你想怎么做？”苏长安只得问。
如果肖力能打开心结，好好对苏长欣，那自然再好不过，可他就怕肖力的心结解不开，苏长欣白白在情爱中受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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