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6章 诋毁
从某种角度来看，或者说从南启朝堂目前接收到的信息来看，杨志这些话其实并没有说错，因为在所有临安的官员看来，赵显就是一个强硬，独裁，而且爱好战争的这么一个形象，从前这位肃王殿下屡战屡胜，临安朝堂自然没有办法说他，现在这位肃王殿下终于败了一次，这些文官们可算抓到机会了。
当然了，这位高坐龙椅的小皇帝，在背后做了不少工作。
不过杨志这些话，还是留了一些余地的，他只说赵显没有做好，却没有否定赵显的统治地位，如果他在朝堂上说一句赵显是乱臣贼子，那么就是等于和整个肃王府集团作对，那个时候，无论谁都保不住他。
本来，历朝历代打仗的时候，无论是战败还是战胜，最起码朝堂上的官员都该是第一时间知道的，没有哪个统治阶层会把文官和武官完全的割裂开来，但是赵显就做到了，为了不让这些读书人干涉战事，他宁愿不让这些人读书人知道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因此，不管是战胜还是战败，在战事没有结束之前，临安朝堂上下除了谢康这种站在顶端的几个人，其他人往往都是不知情的。
杨志说完四大罪之后，仍旧不解气，他怒视了身为宰辅的谢康一眼，然后厉声道：“谢相身为政事堂魁首，不思澄明朝堂，反倒帮助肃王显欺上瞒下，也是我大启的罪人！”
谢康眼皮子抖了抖，手捧朝笏出班，对着小皇帝微微弯下身子，声音清朗：“陛下明鉴，此次北征，是陛下亲自下的诏书，肃王殿下只是奉命行事，至于前线兵败，也是传闻而已，再说了，胜败乃兵家常事，即便前线兵败，也是一时成败而已，肃王殿下自成康年来，便屡战屡胜，从定西陲，到收江北，无一不是前无古人的功劳，这样的莫大军功，莫非杨老大人一张嘴，几句话，便轻而易举的抹了去？”
杨志被谢康说的满脸通红，老大人昂着脖子，如同一直斗鸡一样，大声道：“老夫非是不认肃王殿下的功德，但是对就是对，错就是错，江北之地是我大启故土，自当收回，但是淮河以北的土地，便与我大启没有任何干系，此时肃王殿下还派兵深入敌境，岂不是穷兵黩武，劳民伤财？”
谢康冷眼看了一眼杨志，冷声道：“杨老大人还真是替齐人着想，莫非与当年的杨相一样，家在北齐不成？”
杨吉是暗中通齐，已经是临安城的公案，乃是大启文官的污点之一，此时谢康把杨志与杨吉扯到一起，就有些侮辱人的味道了。
杨志一手指向谢康，颤巍巍的说道：“谢康，你！”
这个时代，称呼旁人要么称呼官职，要么称呼表字或者雅号，除了长辈可以直呼人姓名之外，旁人直接叫名字，与骂人无异。
谢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，冷声道：“杨老大人，还是给自己留一些余地的好。”
他做了这么多年首相，自然有自己应该有的本事。
杨老头大声嚷道：“老夫敢开口直谏，便没有想过苟全性命，你谢康无非是傍着肃王府起势，有什么资格在老夫面前叫嚣！”
谢康大怒，正要开口与这个老家伙对骂，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连忙开口，劝道：“好了好了，两位卿家都是为了我大启着想，议事而已，没必要说出火气，大家都消消气。”
谢康不轻不重的看了一眼小皇帝，然后缓缓开口：“陛下，杨志污蔑肃王殿下，臣建议革去他的职务，发放回乡。”
谢康这句话里，把“肃王殿下”这四个字咬的很重，不乏有威胁的意思在里头。
事实上，早在隆武初年的时候，肃王府一系的官员便都不是怎么害怕小皇帝了，尤其是身为宰辅的谢康，论起真正的权柄，谢康比起小皇帝不知道高出多少，就连现在的大朝会也只是做做样子，真正做主的，是那个躲在肃王府里不出来的赵显。
小皇帝听了赵显的话之后，当即就拍了桌子，对着杨志大喝道：“谢相说的不错，皇叔他兢兢业业，这么些年来，不知道为我大启做出多少丰功伟业，尔等在临安纳福，不知感恩，如何出言诋毁皇叔？”
说罢，这个小皇帝激动的站了起来，狠狠的拍了拍桌子。
“朕怀疑杨志与佞臣杨吉有染，来人，与朕把杨志拿进诏狱，交三法司问罪，若查明属实，便开刀问斩！”
这句话，如果是真正的皇帝说出来，不管杨志是不是冤枉的，那这个杨老头也死定了。
杀了杨志很简单，但是这个脏水，最后还是会泼到赵显头上去。
杨志一脸愕然的看向龙椅上的小皇帝，一时间愣住了。
正在这个时候，崇政殿外传来了一阵鼓掌的声音。
身着紫色亲王常服的赵显，抚掌而来。
此时，这位肃王殿下并没有穿着朝服，头冠上甚至还带着晨露，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特别干净，显得很不修边幅，不过即便如此，整个崇政殿里还是无人敢直视这位还算年轻的肃王殿下。
他缓步走到了文武百官的最前列，对着龙椅上的小皇帝轻轻点了点头，然后眯着眼睛笑道：“陛下好手段。”
小皇帝小腿抖了抖，然后颤巍巍站了起来，指着杨志说道：“叔……叔父，这厮方才公然污蔑叔父，朕已经让人将他拿下，正准备送到肃王府，给叔父处理……”
赵显负手走到杨志面前，此时杨志正被几个宫卫拿着肩膀，赵显轻轻挥了挥手，示意两个宫卫退下，然后他亲自把杨志搀扶了起来，淡然道：“老大人一生辛苦，是少有的清官，这么些年是赵家亏了你，此时不应当再罪责老大人，不过老大人年事已高，还是回家去罢。”
杨志这个人，到现在还是指望俸禄过活，家中只有一个老妻，儿孙自小也是受穷长大的，算是难得的真正清流，因此赵显还是颇为尊敬他的。
杨志抬头看了一眼赵显，张口还想说些什么，但是他张了张口，还是没有说出来，于是对着赵显拱了拱手，长叹道：“肃王殿下，得罪了。”
赵显拍了拍老头的肩膀，眯着眼睛说道：“老大人放心，在打仗上面，本王还没有输过。”
杨志点了点头，摇头退出了崇政殿。
赵显转过身去，双手都拢在袖子里，直视龙椅上的皇帝陛下，然后缓缓开口：“陛下，临安城里这几天谣言四起，到处都在说我肃王府的不是，有些人恨不能得臣而诛之，陛下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？”
年仅十六岁的小皇帝，心理素质毕竟还是差了一些，他咽了口口水，声音微颤。
“想……想来是有人私通北齐…诋毁皇叔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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