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苰将脸凑到她面前，眸角带笑，“恁你说，我心里想定了谁？“
端木芬赏了他一记白眼，还不及开口，车停了下来，外边小厮禀道：“官人、少夫人，到了。“
陆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两声，收起嬉笑的神色下车，端木芬在旁看着他装模做样的神情，忍不住掩嘴而笑，惹得陆苰直冲她瞪眼。
夫妻二人一进了二门，一道身影就扑到了端木芬怀里，“阿娘你可算回来了，我可想你了。“
跟在陆楷身后的乳母、养娘都偷笑。陆苰不轻不重地哼了声，训道：“多大的小子了，还这么粘着娘亲，成甚么样子！“
陆楷这才发现父亲也在旁边，连忙松开了端木芬，毕恭毕敬地唤了声，“父亲。“
“好了。“端木芬不悦地扫了眼陆苰，拉了儿子，“在自己家里，又没外人。做甚么这样拘着。哪里还是父子，倒像是上司属下了。“
她一言未了，细娘也从里边迎了出来，恭恭敬敬地施礼，“父亲、娘亲安好。“
虽则端木芬不准家中人提细娘的身世，可她年岁渐长，女孩家心思又细，渐渐的也都知道了。因此上，倒不似幼时恁般娇憨了。
端木芬见她这样，心疼得不行，几步上前揽了女儿在怀里，“细娘今朝在家做甚么了？“
“今朝女儿跟着阿姆学着做描花样子，又打了一根福寿绵长的络子。“
听着女儿细声细气的话，端木芬和陆苰相视一望，眸中皆是无奈。
二更时分，陆苰从书房回屋，见案上又摆着一碗乌黑的药，不由蹙了眉头，“你这身子，太医到底是怎说的！“
端木芬本是歪在灯下看书，听得他的声音，搁了书，笑道：“这哪里是药，是姑妈着厨房炖的阿胶乌鸡汤，说是给我补补气血。因着太烫了，所以搁一搁。“
陆苰一面解衣裳，一面道：“这还罢了。好好的人，何苦用恁么些药。吃多了对身子没好处。“
“从前几个月起，我就没有用药了。“端木芬低垂着头，神色黯然，“太医说我这身子太过虚寒，想要调理好不是一朝两夕的事，常年用药怕伤了身子，倒是食补的好。“
端木芬越说越小声，因为太医的原话是--夫人是从胎里带来的虚寒，纵是用药也难有孕，反倒伤了身子。她不和陆苰说实话，是怕添了他的烦忧。
然而她神色间的黯然神伤，又怎逃得过陆苰的眸子。
“既然太医这么说，你宽心将养着就是。“陆苰在她身旁坐了，温暖的大掌握了她的手，细细摩嗦，“莫说我现下有儿有女，就是膝下犹虚，只要咱们在一起，这都不算甚么。“
“二郎！“端木芬震愕地抬头，眸中皆是泪水。
陆苰淡淡说道：“佛经有云，人生三苦，第一便是求不得，苦。这子嗣之事，非人力可强求的。咱们何必自寻烦恼。况且，现下不是有一儿一女么，依我的意思归到你名下就是了。左右，这两个孩子都是你一手带大的，同亲生原也没甚么差别。“
端木芬笑中带泪，“咱们倒是想到一块去了，本来我就打算着将他姊弟两个记做嫡出。尤其是细娘年岁渐长，也晓事了。我纵是管得了家里人的嘴，也管不了别人的嘴，记到了我名下就是正经嫡出，旁人也就不好再说甚么了。再则，过几年议亲，也不至于委屈了她。噢，对了。我和姑妈还商量了一件事，咱们想把细娘带进宫给公主做个伴读。“
这事大违端木芬的性情，陆苰一时解不过味来，“好好的，怎么想到这一出了。“
端木芬笑叹道：“今朝侧妃同我提过这事，我原是一口回绝了的，咱们细娘斯文腼腆，我实在是怕她受委屈。可是你瞧她适才恁谨小慎微的模样。我想着，进宫给公主做伴读，恁可不是一般官家小娘子能有的尊贵，宫中上下人等都要礼敬三分的，这样她也能觉着自己尊贵些。“
“我只怕宫中人多口杂，反倒伤了她的心。“
“所以啊，先在族谱上将她记在我名下，让她成为陆家正经的嫡长女。其次，我和侧妃说，让她给三公主做伴读，当年三公主在咱们府上，小姊妹两个也是要好的。不怕她会受委屈。三来么，我也在宫里也能护着她，况且侧妃的侄女儿，我就不信谁还能小看了她去。“
陆苰笑了起来，“你倒是想得周全。介时她若受了委屈，我可是不答应的。“
端木芬横了他一眼，“也没见你这样的，儿子看似草芥，女儿倒似宝贝一样。“
“女儿要娇养么。“陆苰将汤碗端到端木芬面前，“赶紧喝了吧，也好歇了。“说着，又往外边倒了杯清水来给端木芬漱口，尔后熄了屋里的大灯，只留着墙角一盏铜牛油灯，隔着湖绸的帐子，光影幽暗，端木芬靠着丈夫的胸口，不一会便就朦胧睡去了。
陆苰无奈地瞅了怀里的人儿一眼，她累成这样，可怜的却是自己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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