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说陆苰被长公主请进了正房,还未转过花槅子,就听见岳安琴在说,“快帮我补些姻脂,我这样子可不能叫二哥瞧见。”她一言未了,陆苰已至她面前。
岳安琴惊呼一声,忙转过了身,又叫养娘,“快放了帐子下来。”
而陆苰虽只扫了岳安琴一眼,却也看得清楚明白——瓜子脸上腊白的有些发青,一双大眼睛凹成了洞,眸底一圈青黑份外的憔悴。他不由蹙起了眉头,原来岳安琴真的病得利害。
“微臣见过长公主。”陆苰敛了心神,先向坐在榻边的长公主行礼。
“罢了。”长公主斜了他一眼,冷声道:“你倒是舍得来了!安琴是岳将军托孤给你的,纵是她有些事办糊涂了,你也不能不闻不问啊……”
“长公主。”岳安琴从帐子里伸出细长的手,指甲上隐隐的有些发粉,看着就让人觉着有些心不对,陆苰微蹙的眉头越发紧了一紧,帐内岳安琴道:“这不与二哥相干的。是我不让人说,他事情恁地忙,顾不及也是常理。”
长公主沉声斥道:“你这样护着他!他可有一点念着你?莫说别的,我瞧连兄妹之情都没有。但凡有一点挂心,纵是自己没空,他媳妇怎该时常过来瞧瞧。他们倒好,活似没你这个人似的!”
帐里传出呜呜地的细哭声,长公主长叹一声,“好了好了,我不说了。大夫说你要静养,又掉甚么眼泪。”
自从岳安琴离府,陆苰夫妻两个的确就没再多过问她的事情。所以,长公主这么说,陆苰是无一言可驳。且心下微有些愧意,确实她再有不是,自己也当看在岳奔的面上,宽谅一二,怎好对其不闻不问。倘或出了甚么事,自己有何颜面以对岳奔。
“长公主,我有话想和二哥说,你……”岳安琴在帐子里柔声求道。
长公主横了陆苰一眼,起身道:“好好好,你们说话。”说着,便领了一屋子有老姆、养娘出去。
岳安琴隔着帐子道:“二哥哥,你坐。”
陆苰拣了张最角落绣墩坐下,“你有甚么话,直说吧。”
“二哥哥现下和我说句话的心情都没有了么!”隔着青纱帐子,虽看不清岳安琴的面容,可是纤弱的身形却能看处隐约,只见她肘撑在大迎枕上,歪斜着身子,身形甚是袅娜。
陆苰瞥得一眼,侧了身子。
“你我之间,本就没甚么好说的。你父亲托我照看于你,这些日子我多有疏会,是我的不是。往后,我每隔三日便会谴人来问一问。你短甚么使的,也只管开口……”
“二哥哥!”岳安琴呜咽着打断,“我心仪于你又有甚么错?错只错在错待了嫂子,可恁也是被安弗糊弄了去。并非我的真心。现下我已知错了,待我好些,就上门给二嫂子陪不是去。我只求你还似原先恁般,拿我当妹子看。”说着,又呜咽了起来。
“你若真心给她陪不是,也不用等你好些,她现下就在外边。”和岳安琴同屋而处,陆苰周身都不自在,听了岳安琴这话,起身至门外,吩咐道:“请少夫人过来。”
守在屋外的养娘心下纳闷,却不敢不从。
歪在床上的岳安琴听得陆苰的话,恨得直咬牙,手里的锦衾都给她拧成了麻花。
一时脚步声响,显是他夫妻进来,岳安琴深吸了口气,忙说道:“哥哥嫂子且等一等。待我略收拾收拾。”说着,便唤枝南。
赵令如并陆苰夫妻两个听了她这话,少不得在外间坐着等侯。
少时,枝南挑了纱帘出来请道:“小娘子请官人、少夫人郡主里边说话。”
夫妻二人互换了眸色,进了里间。
斜斜的夕阳自窗外投来,隔着一层缕织着梅花的窗纱,映了一墙的光影斑驳。岳安琴着一身月白的纱袍,迎着光影倚立床边,腊白的面容上两抹娇嫩的桃红,只是她病容憔悴,两抹嫣红怎么看怎么怪异。
“郡主、二嫂子好。”岳安琴屈身见礼。
“你病成这样了,还要这些礼数做甚么。”端木芬客套地扶着岳安琴坐,然一碰着她的手,不禁微微皱眉,“这样的大暑天,你的手怎地这样冰!”
岳安琴还不开口,赵令如便替她道:“大夫说她思虑过甚了,以于气血不足。所以,稍有伤风就成了大症。她这病侯。”赵令如斜了眼岳安琴,“大夫可说了,再不细心将养,只怕就要落下病根了。”
陆苰听她说得这样严重,再看岳安琴的病容不似作假,剑眉蹙起,“哪里请来的大夫,可做得准么?不然,还是请御医来看一看吧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岳安琴道:“不过就是伤风罢了,是我自己身体底子差,一些小病看着就像是个大症侯。再则大暑天的,为着我惊动了这么些人,我心里已是极不过意了。再要劳师动众的请御医,我越发不安了,于病体也是不好。”说着,又伸手去拉端木芬,一脸赤诚地道:“先时是我不知事,听了旁人的蛊惑,给二嫂子添了麻烦,还望二嫂子念我无心,宽谅担待些个。”
陆苰与岳安琴相处得并不多,再则见她病得不轻,心下愧疚,听她这么说,倒也信了三两分。
然端木芬却是与她一个院里,住了近一年,深知她的为人性情。陆苰信她改过,端木芬却是不信的——所谓,江山易改本性难移。前后不过小半年的时间,又不曾经过甚么生死大事,一个人秉性说改就改了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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