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蒙今朝被娘亲逼着去东宫讨情,被冉裕好一顿训斥,憋了一肚子的气,更牵动心底的妒愤,只想找郑妥娘好生吐一吐苦水。因尔一出了老祖母的院门,他便就大踏步地往自己的小院赶。
赵令如在后边连唤了几声,他只当没有听见,然一进了院门,被眼前一溜的人拦住了去路。
“三郎可算是回来了。我叫小厨房做了盅羊肉盅,又烫了滚烫的桂花酒,还卤的鹅肝,三郎在外边跑了一日,想是又冷又饿……”
瑞珠话没说完,就被陆蒙挥开了,“不用,我瞧瞧妥娘。”
瑞珠好几日没见着他了,知道他今朝在外奔波了一日,特地做了他爱吃的酒食,不想他一回来,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,只一心念着郑妥娘。丽容上温柔的笑登时又僵又冷,眸子里珠泪盈盈。
饶是她再怎以劝自己要忍着,终究还是受不下这份委屈,一步抢到陆蒙面前,拦下他的去路,质问道:“恁小娼妇除了一张脸,哪点比我强了!三郎天天陪她吃晌午,我都不吭声了。现下我巴巴地做了一桌子的酒食,你竟连看都不看一眼,纵是她再好也只是个婢子,还能越过我去!”
“你嘴里给我放干净些!”陆蒙竖眉瞪眼地喝道:“甚么娼妇不娼妇的,妥娘进了陆家的门,就是陆家的人。越不过去,改明我就抬举她做侧室,介时看你们还敢不敢小看了她!”
陆蒙也是在东宫受了气,拿瑞珠撒性子。
“官人这是做甚么!”宛清赶着上来,一面劝瑞珠,一面怨陆蒙,“瑞珠为了官人在厨房忙了一整天。官人倒好,非但不领她的情,还训斥起人来。婢妾也知道,咱们抵不过郑姐儿要紧,也不敢和她比。可瑞珠在老夫人跟前,小女娘似的娇养到这么大。先时,别人说她一句重话,官人听见还不依,这会倒自己这般恶声恶气的训她。终究她又做错了甚么?官人若心里没有她,当日又何必接了她来,放她出去随便许一户人家,也是官人一件功德。如今人拘在这院子里,三天五日地见不着官人的影子,好容易碰一面,还受教训,何苦来!”说着她也不禁伤了心,拉着瑞珠的手淌泪。
陆蒙到底是个心软的人,且对宛清、顼珠两个心里也有愧。尤其是宛清,是他第一个女人,且又是打小服侍他的,自己甚么心事都不瞒她,亦瞒不过她的。细较起来,倒比傅翕芳还亲上三分。因此宛清一开口、一落泪,陆蒙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。
赵令如在院门口看足了戏,才摇摇地进来,拿眼睛横了陆蒙一眼,向瑞珠道:“你也太痴心了,这些日子你还看不出来,他心里除了妥娘还有谁。还到厨里给他做酒食,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委屈,快别哭了,端到正房里,咱们姊妹三个吃吃乐乐的倒好。”说着拉了瑞珠从陆蒙旁边行去。
陆蒙呆立在原地迟疑了翻,一跺脚仍是往后罩房去了。瑞珠隔着窗户内看着他向后院而去的身影,忍不住“哇”一声哭倒在榻上。
赵令如、宛清两个劝了她好一阵,才渐渐止了泪,三人无情无绪地用了些酒菜,看看天将二更,也就散了。
送走了二人,赵令如便卸了钗环,换了素白的雪狐大氅,拿了本书歪在榻上等小养娘铺床备热汤壶。
“郡主,温姆姆来了。”
玉容声音极轻,然在寂静的夜色里,却听得分外清明。
赵令如听了一怔,都这个时侯了,温姆姆还特地进来,定是有甚么要紧的事,她立时坐正了身子,一面命快请,一面打发了小养娘出去。
温老姆急步进了里间,也不向赵令如行礼,径自步至赵令如身侧,俯身在她耳边一阵低语。
赵令如越听眉头越蹙了起来,待温老姆说完,赵令如还不大信地问了句,“你这消息可做的准?”
“郡主放心。恁小子是斥候出身,打探消息是看家的本事,虽说伤了腿脚,可在府里,还不至于着了痕迹。”
赵令如沉默了半晌,只淡淡应了句,“知道了。你嘱咐他们,往后更加多加留意,一有异样即刻来禀。”
“是。”温老姆恭敬退下,赵令如却陷入沉沉的忧思之中——陆渊邀见舒闻,到底打得甚么算盘!
而此时端木芬亦独自在房中思忖这个问题——陆涧是个实诚君子,一回至房中,就将后半晌在琼玉楼所见之事,并与兄长的争执一五一十的倒了出来。
他恼兄长交结阉竖,败坏陆家清誉。可端木芬却隐隐觉出其中有大大的不对。可到底哪里不对,她又实在说不上来。耳听得花槅子上的鸟巢小座钟清脆的鸣了好几下,她猛地立起身,行至书案边,取过纸笔修书一封,用火泥封好,柬上写着几个小楷——二郎亲启。尔后又唤进青禾,将信并一枚陆苰留下的虎贲军令牌一起交给她,“你把信交给臧大哥,让他连夜送去西北。”
陆苰离家,特地留了臧魁在府护持端木芬。
“这?”青禾睡得迷迷糊糊,“大半夜的……”
“叫你去就去,哪里这么多话!”端木芬难得喝斥道。
青禾这才接过信和令牌,穿衣出门。
端木芬看着案上闪跃的油灯,面色一派凝重。她隐隐地有些不安,只但愿不要牵扯到陆苰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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