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萱急步迎上前，一面行礼，一面关切道：“四郎怎么样？”
陆茜看了妹子一眼，携手入内，叹道：“还能怎么着，几位太医守着刚开了方子煎药，如今只好求菩萨保佑了。”
端木芬嫁入侯府一年，起初她还实心以为是孩子娇弱易夭，经过几件事情她才明白，大半竟是人为。四世子陡然暴病，绝非偶然！她心里想着，眸光便向王府诸人面上扫去。
陆家姊妹两个忧心忡忡，其他嫔御面上却都是惶惧不安。赵令如微蹙了眉，关心道：“小世子是甚么病呢？依我说，到底是请了外边的大夫来看看的好。太医纵是医术高明些，心里顾及这个顾及恁个，就怕一份药开的不对，给自己招祸，一味的只要求稳。早先府里二倌儿眼睛里沾了滴水莲的露珠，几个太医都诊不出来，又不敢用药。还是二哥哥请了个老军医来，才算瞧出原故。”说着掉头问端木芬，“恁位老先生姓甚名谁呢？”
“我隐约记得是姓王，听说在南郊外置了一所庄子，也不知这会搬过去了没有。”端木芬向陆茜道：“不然我着人去请请看……”
“不用劳烦了。”陆茜话说的稍稍急了些，引得诸人心下皆愕，陆茜自己也觉唐突，正不知如何周全，陆萱接过话道：“太医已诊出了病来。说是斑疹伤寒。”
诸人一惊，尽皆变色，周老夫人更是惶然道：“这可是疫症呢。”
“谁说不是呢。”陆茜向几位长辈叹道：“好好的，不知怎么就染上这样的恶疾。若是张扬了出去，四郎可就要挪出府去。他恁么一点点的人儿，又病着，我怎么忍心。再则，姚家妹子已经哭昏过去几回了，真要把四郎迁出去，岂不是往死里逼她……”
陆茜话声未了，楚明玉挣开了徐贞，终忍不住说道：“王妃心慈，可也该顾念顾念旁人。咱们还都罢了，然府中还有恁么多位小世子、小翁主，难道为了她一个人，死活都不顾了么？”
“我何尝不知道呢！”陆茜惋叹为难道：“然姚家妹子恁样伤心，郡王又……我如何说的出口。”
端木芬与赵令如互相一瞅，心下都冷笑不迭。陆茜果然是做了多年王妃，借刀杀人的把戏玩的炉火纯青。挑唆着旁人去闹，她来做好人，旬阳王妃的贤良名声原来是这样来的。小世子的病，怕也是她做的把戏，倒真是一举三得了。
姊妹两个心底冷笑未止，楚明玉起身道：“王妃不好说，婢妾拼着冲撞了郡王，也要替众人说句公道话。”说话间，她人已往外走去。诸人连忙追了上前去劝。
陆茜一边追，一边向祖母、母亲等道：“真真儿是对不住，府里出了这样的事，娘儿们连话都不曾好好说，还望祖母、婶娘多担待些个。”
端木晚道：“王妃只管忙去，咱们也该家去了。”
周老夫人也道：“你只忙你的，不用管咱们。”
陆茜又再三陪了不是，方追着楚明玉而去。陆萱落在后头悄悄地向端木芬道：“二嫂子，好歹请了恁位王老先生来瞧瞧。”
端木芬先是一愣，不明白她为甚么要帮着姚若娘，然只是一瞬，便明白了过来。斑疹伤寒这样的恶疾，料想陆茜也没本事说让小世子得就让他得，多半是类似的病症。如今又掩着不让外传，正好拖时间。介时，小世子一命归西，谁也说不出她一个“不”字来。
这会陆萱弄一个大夫进来，诊出病因来，若能救得小世子，郡王、姚若娘念的恩情不说，陆茜可就被动的很了。就算救不得小世子，就算
真的是斑疹伤寒，于她又没有半点损失。这种包赚不赔的买卖如何不做呢！
“我着人去请请看，只怕未必请得到。”
纵使知道陆萱的盘算，端木芬还是应了下来，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。
陆萱送一行人出了仪门，向端木芬略福了福身，在她耳边低声称谢。诸人正上车，这一翻情形都看在眼里。端木晚一心只扶老夫人上车，只当没看见。老夫人呢，浑不在意。
傅翕芳倒是稍稍在车门边顿了一顿，看她两个的情形，知道定是为了小世子的事，心里颇不以为然。陆萱再怎么搏贤良名儿，也不过是个侧妃，又不十分得宠，她想要在郡王府立得稳，还不是得靠着王妃。所以由得她去，倒显得她们姊妹情深。况且有她立在前头，即是块盾牌也是个靶子，王妃多少能省些心。
只有赵令如虽坐上了车，一双杏眸透过车窗，直瞅着端木芬和陆萱两个。
陆萱看着跟谁都好，赵令如却能感觉出来，她时常有意无意地偏向端木芬。原因很简单，陆苰是当朝新贵，手握京城禁卫大权，她若能与之连成一气，就有资本与王妃分庭抗礼。
毕竟，陆蒙的不争气，世人皆知。
而端木芬，照说依她的秉性是懒待费这些心思的。可她姑妈呢？陆苰呢？
西院被压了恁么些年，怎会不想出头！尤其是当有了资本之后。前些日子，端木晚不就借着布匹的事来试探自己么！
所以，就算端木芬无心来争，只怕也由不得她。
而自己……赵令如放下了棉帘子，杏眸低垂，眉眼间冷漠淡然。
皇上对赵家的戒心越来越重，今年借着查漠北空饷的由头，将西北的军饷一并扣了小半，又借口赈灾削减西北军。父亲来信说，打算上奏请辞。这故然是保身之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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