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子原也是这么打算的,无奈安姐儿走了来,非要替娘子陪客。”
翠丫一言未了,乔菊生睁大了眸子,“她怎么来了?”问声未歇,又自顾自道:“是了,想是少夫人谴她来的。”
“听着像是自己走来的。娘子实在推辞不过,所以才叫我过来请姨娘。”
在西北时,乔菊生在安弗手底下没少受气。就是回京来之后,她一个姐儿倒比自己体面。乔菊生心里不知攒了多少不忿,从鼻子里冷嗤一声笑,“她即要装贤良,且由她去。咱们乐得自在。”
“姨娘又何必说赌气的话。”翠丫见她连吃了两个鸡蛋鸭油卷,知她用的差不多了,倒了盅茶来预备着,“外头恁么些人看着,不说姨娘和她过不去。反倒像是姨娘不孝顺似的。姨娘固然不怕人议论,可咱们何苦凭空的送好名声给她。”
乔菊生倒没想到这一成,咬着略显苍白的下唇想了一想,吩咐人道:“拿沤子打洗脸水来。”
安弗在屋里如鱼得水,左右逢源,和小媳妇们说的高兴。因安弗说在外边书房里看到一盆植物,这个天叶子又肥又绿,看着颇是赏心悦目。
诸人听了都不明白,只一个三十来往,姓罗的娘子。因家里管着府里的盆栽采买,想了想道,“听姐儿形容,应该是滴水莲。莫说这个时节,就是冷天,摆在屋里也翠绿翠绿的。姐儿即想要,容易的很,明朝我送一盆进去就了。”
“如此,可是多谢你了。我这会子身上没带着钱,等明朝我叫小养娘给嫂子送钱去。”
“哎哟,姐儿也是的。恁一点子东西能值几个钱,还要算钱。”罗娘子格格笑道。
“话不是这样讲的,我托嫂子采买物事,不给谢礼已是不妥了。再要连钱都不给,我可没脸收了。”
一言未了,就听帘外一个又软又冷的声音问道:“采买甚么稀罕物?也替我备一份吧!”说话间,乔菊生挑帘进屋。
芙蓉面上淡施脂粉,眼角眉梢半含红晕。俏生生一身孝服,越发衬的她如杨妃出浴。
诸人忙都站了起身,几个小养娘更是垂首侍立。惟独史娇娘越众上前,殷勤地扶她坐下,“我听大嫂子说,你夜里睡的不稳。明朝我拿些安神香的香锞子来,也不用点,放在枕头边就好的。”
乔菊生叹道:“我何尝没用熏香,只是心里发堵也没法子。”说着是,俏眸一转,似笑非笑地又问安弗,“姐姐适才是要采买甚么呢?”
安弗将前情说了,又道:“姨娘若是喜欢,左右嫂子一盆是送,两盆也是送的。”
乔菊生患有轻微的喘症,所以屋里向来不摆花儿草的,这会听说陆苰外书房里有两盆,且又是只长的叶子的,便说道:“即这么说,有劳嫂子了。”一面吩咐自己贴身的养娘,“去屋里取三十贯钱来。”又向恁媳妇道:“我也不知恁物事值多少,嫂子且收着,不够时我再补!”
罗娘子忙不迭地拦道:“姨娘这是做甚么。平日姨娘住在里头,咱们有心孝敬都不能够。好容易碰上一回,可算老天开眼,咱们的孝心诚了。姨娘若如此,只叫别人往外边买吧。”说着话,还赌气坐开了。
屋里也有与罗家来往的媳妇,知道她家里这些年管盆栽花石的采买,颇攒了些钱,夫妻俩只一个独生儿子,长到如今一十三岁,书念的极好。眼瞅明年就能考童生了,所以急着要出籍。
然似他们这样的人家,一辈子不进二门的,哪有门路通到里边去。前一段日子,他们日日往余、平两家探头探脑,然这样的大事,与你不是十分相熟,哪里敢轻许呢。
前日听的说乔说乔老姆没了,他夫妻好似拣着彩头一般,也不管素日有没有来往,见天的坐在人家里,专等乔菊生出来。
乔家治丧一则顾不上,二来也没有撵客的道理。
屋里知道原故的,看他们日子过的红火,多少有都有眼红,所以不肯开口。不知道原故,见她好好地动了恼,也是纳罕。
乔菊生和安弗两个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浅笑,各怀心肠。
史娇娘和罗家虽没有来往,前些日子隐约听得自家嫂子取笑他们,她原是不放在心上的,这会对着景儿一想,登时明白了过来。本待不管,转了个心思,掩嘴向乔菊生笑道,“能几个钱的事。你这样的仔细。到底是姨娘,受底下一份孝敬,谁还能说甚么。你再这么推辞,倒叫嫂子寒心了。”
罗娘子自悔演过了头,听了史娇娘的话,忙道:“乌家孺人这话说的极是。姨娘、姐儿只当体谅咱们一片孝心。”
乔菊生是府中长大的,纵是性子急躁鲁莽了些,本性也还聪明,看到这会还能不明白。自己一个失了势的姨娘有人巴结,且乐得受用。
“如此,我这里先谢过嫂子了。”
又坐了一阵,便有小婢来请乔菊生去烧黄昏纸。乔菊生嘴里答应,又拉着安弗的手叹道:“有劳姐姐再替我一阵,我就来的。”
“姨娘只管去,这里有我呢。”安弗笑道。
待烧过了黄昏纸,乔家三口又苦留安弗用了夜饭,才放她回去。九月的天气黑的早,虽还只是未牌末刻,天却黑了下来。
前头小养娘提个明瓦灯笼,安弗自己手里也拧了个琉璃灯,倒还亮堂。主仆两个从内子墙进了东边后门,沿着南北夹道而行,刚拐过一道小门,至赵令如的后墙,隔着花墙,就听见里边有人骂娘。
“甚么玩意儿!还真拿自己当姨娘了。倡门里出来的下贱肮脏货,一双狐媚眼惯会勾男人。咱们府里的下三等的小养娘,也比你干净清贵些。郡主仁德,接你来府里住着,自己就该陪着小心,倒与我拿起姨娘的款来。就你这样的,给我打洗脚水我还嫌手脏呢。没的叫人替你臊的慌。”
安弗听她们骂的有趣,不由站下脚听住了,不妨宛清拽着兀自骂骂咧咧的瑞珠从小门里出来。
两下里都怔了一怔,安弗敛了愕态,向门里一瞧,笑着问道:“瑞珠妹子这是和谁生气呢?”
瑞珠哼了声,没答话。
宛清先是问了好,才道:“郡主接了郑姐儿来府里,因她怀着身子又长的单弱,天天都要用一盅阿胶红枣核桃羹补气。偏生瑞珠又使人往厨里要一盅炖三鲜,不知怎么吵嚷了起来,把郑姐儿的阿胶给撞翻了。人家哪有不问一句的道理,她就这么起来。”宛清横睨了眼瑞珠,“连郡主、三郎都劝她不住,只好叫我拉了她往园子逛逛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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