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，江漠再见到江湛轩时，觉得他九弟整个人已经换了一个核。
他穿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，头发也理好了，变得精神焕发起来。连说起话也跟个没事人一样，就是只言不提许蔚然的事。
江漠反而更替他担忧起来。
然而，今天帝都医院的骨科排不出人手来，他压根就没法请假。
一家人正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餐，江老爷子左顾右盼也不见许蔚然出来，他不由得放下筷子，皱眉道：
“小九，你是不是跟然然闹矛盾呢？这夫妻俩啊，床头吵架床尾和，女孩子嘛，都是要好好哄的。去，把然然抱过来吃饭。你就把她一个人留在卧室里？太不像话了！”
听到江老爷子在不停地抱怨，给江湛轩使眼色，江漠和江笑辰的脸色顿时就僵在了原地，只一个劲地扒饭，掩盖内心的紧张。
果不其然，江湛轩下一秒就放下了筷子，淡道：“我吃饱了。”
随即，就头也不回地拿好车钥匙走了，他今天亲自开车。
江老爷子意识到事情不对，眼神怀疑地扫向江漠和江笑辰，神情冷肃：“说，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？然然发生了什么？”
到底是江漠机智，赶在江笑辰吐出实情前连忙说道：“爸，弟媳她没什么事情。您也知道，蔚然不是一般的人，医术了得。昨天，M国有一个罕见病例，当地医生联系到她，她急急忙忙就赶过去了。这手术风险很大，强度也很高，事情坏就坏在蔚然把这事给瞒着。您也知道，湛轩爱她如命，不允许她出任何差错。这事没提前告诉湛轩，以他的性子，得知事实后肯定很生气。爸，您也不用担心，湛轩他气过几天就好了。”
江老爷子听完这番解释后，这才松了口大气。
他拍了拍胸口道：“没事就好，没事就好。我还以为这俩人关系破裂了，可把老爷子我的小心脏吓得不要不要的。”
江笑辰勉强地赔着笑：“爷爷，您就别多想了。我爸今天不是说来接您吗？你去他那里住几天，跟着他去参观参观科技馆也挺好。”
“好，好，我现在就让人去给我收拾行李。然然什么时候回来，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啊。”
“好，爷爷，您就不用担心了。”
把江老爷子糊弄过去后，江漠和江笑辰长叹了一口气，心情反而更加沉重起来。
纸包不住火，这事不知道还能瞒多久。
——
江湛轩抵达江君集团后，小李子抱着一大叠文件，十万火急地跑了过来。
“九爷，小的盼星星，盼月亮，可终于把您给盼来了！您昨天为啥没接小的电话？昨天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懂事会，九爷，您怎么给忘了呢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小李子正准备继续说下去，江湛轩十分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语。
他顿时哑口无言，心寒了一片。
换做是往常，九爷若是心烦，必定会训斥他几句，抑或是直接把他发配非洲。
而今天，他竟是如此的冷漠，感情没有丝毫波动，跟个躯壳一样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这可把小李子给吓坏了。
他伸手往江湛轩眼前晃了晃，战战兢兢地说道：“九爷，您没什么事吧？”
江湛轩手中一顿，接着又飞快地扫起眼中的文件来。
小李子继续试探道：“九爷，今天怎么没见夫人跟着您一起来？你们俩该不会是分手了吧？”
江湛轩直接避开了他的问题，头也不抬地递给他一张纸：“这是今天要开的会议，通知下去。把近期要处理的事务都呈递过来，该收权的收权，该放权的……”江湛轩顿了顿，硬下口气道：“该放权的这段时间都不放了。”
小李子接过那张A4纸，顿时间被吓了一跳。
俺类个娘嘞，这大大小小竟然安排了二十几个会议，是机器也扛不住啊！
九爷还不放权了，这不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吗？
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？九爷连命都不要了！
小李子担忧地说道：“九爷，您……”
“出去。”
“九爷……”
“我最后说一遍，出去。”
小李子实在没辙，只得无精打采地走了出去，把任务给一五一十地安排下去。
这天，他看着九爷整个人跟打了兴奋剂一样，忙得跟个陀螺似的，不给自己任何休息的空当。
他连想插句话都插不上，小李子看着九爷这发疯似的状态，心里实在是忧虑极了。
今天江君集团全体员工提早下班，下午四点钟就收了工。
这不得不说是令人高兴的一件大好事，换做是往常，小李子也会兴奋得叫爸爸。
然而，他今天却没有先走，他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。
许久，没人应。
正当他准备破门而入之际，江湛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，虚无缥缈。
“小李子，下班了，你回家吧。爷想一个人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
小李子一听九爷的语气，就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了，他叹了口气，无奈地摇了摇头，走远了。
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，就江湛轩孤零零的一个人。
他逼迫着自己不停地看文件，列会议，写策划书，签字……
一刻也不敢让自己停下来。
他不敢停下来，不敢回家，更不敢回到自己的卧室里。
他怕面对惨淡的现实。
那是一种极度无能的苍白无力感。
可是每隔一秒，他的脑海里却总会浮现出许蔚然的面容。
他无法做成任何事情了。
他心如刀割，血流不止。
夕阳渐渐地落了下来，洒在江湛轩那既伟岸又脆弱，既宽阔又渺小的肩膀上，平添几分伤感。
令人想起那逝者不在的落寞，有如沧茫大江，一去不返。
好像所有的时光，都如此经不起消耗，一晃而逝。
所有的美好都永远地封存在记忆里，然而记忆却是酸涩的记忆。
现实苦得令人揪心。
江湛轩好想，好想，他的然儿。
他的心空落落的，好想抱抱他软软的、香香的然儿。
那个会跟他置气的小笨蛋。
终于，硬称了一天的他，扛不住了。
头埋在双臂里，在四下无人的空间里，失声痛哭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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