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象中的欢喜并未出现，余明珠脸上的神情让顾怀明有些疑惑。
但凡是大梁人听到这样的话，都应该会高兴。
“夫人不高兴嘛？”
余明珠笑了笑：“自然是高兴的，毕竟这也算是一件大好事。”
余明珠不太会说谎，她现在面上的表情，分明跟高兴沾不上边。
余明珠又补充道：“只是家人来了这么多人白吃白喝，我有些心疼罢了。”
苏州士子和西北士子在前院宴饮，那应该是花了不少钱。
“余家家大业大定然不缺这些，而且这一次余家宴饮西北士子，也算是个好名声。”
说起来余家的名声确实不大好，毕竟大梁开国皇帝禁海，做海外生意又难免要干些杀人越货的事情，而且余万三非常不喜欢读书人，之前有想上门打秋风的读书人，都被打发走了。
所以余家在士林中的名声不太好，这一次到算是积攒了一些名声。
“原来如此，那我还要多谢夫君了。”
两人心里头各怀鬼胎，都是肚子里憋着话，可是又不说，直到二人就寝，月上梢头之时。
顾怀明方才问了一句。
“你睡了吗？”
余明珠睁开眼睛，侧身看向顾怀明，两人离得极近，几乎能感知到对方的呼吸，余明珠不知为何突然想到，他们除了成亲那一日，便再也未曾行过周公之礼了。若是按照寻常夫妻来看，此番两人应该已经进行到不能描述的步骤了。
可是余明珠足足看了顾怀明一盏茶的时间，方才说道：“你当初为什么要开大同镇的门？”
顾怀明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，他开口道：“为了救我的舅舅，顾闲。”
余明珠以为顾怀明受到了欺骗，或者是被那个人陷害，没想到居然真的就是这么的简单。
“为了一个人害死了整座城的人？”
余明珠知道这话说的不地道，若是让她去选，她肯定也会选开门。
黑暗之中，顾怀明的眼睛明亮之极。
其实大梁从一开始就输了，无论是战略还是目的，西北总兵想要守住三座重镇州府，便调兵遣将将大梁边军分散防御，这是个极端保守的做法。按照正常地战争逻辑，大梁的军队应该主动进攻，当时无论是军队数量还是战备资源，都足够打赢一场战斗，可是政治的叙事逻辑中，战争从来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。
当时顾闲那位名满天下的武状元，带领着凉山一百单八好汉组成的承天军被安排对战西蒙的主力。
朝廷无耻而残酷地掐断了承天军的补给。
余明珠自然不知道这些，她只是如同其他无知百姓一样，想问一问顾怀明这个问题。
这是余明珠上辈子和这辈子一直想问的问题，既然他可以为了自己的亲人而枉顾一城百姓的命，为何不能在当初出手救她的祖父，那是一件不需要多么惨重代价的事情
是不是私情也分先后，或者说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私情。
顾怀明低声说道：“舅舅不是一个人，他是大梁的希望，至少当时的我是这样觉着的。”
“可是他死了不是嘛？”
余明珠的话语变得有些犀利。
“是啊，他死了，他对我的遗言是，从此以后，我便是大梁的希望。”
余明珠顿时有些无奈，这舅甥两人还真是自信。
“舅舅其人还真是，名不虚传。”
余明珠轻咳了一声，顾怀明直接将她拉入怀中，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：“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？”
余明珠被顾怀明挑拨的心烦意乱，便脑子一热说道：“夫君想听什么，难道想听你是我的心，你是我的肝，你是我的甜蜜饯？”
顾怀明咬住余明珠的耳尖，低声道：“我对你向来是坦诚相待，可是你却总有事情瞒着我，我们不是说好了，要坦诚相待吗？”
余明珠顿时一阵无奈，她可没有答应，那一日分明是他自己说的。
顾怀明的舌尖轻轻扫过，余明珠顿时一激灵。
“我方才分明是把心里话都给夫君说了呀。”
“你说谎。”
余明珠无奈道：“夫君可还记得我做过的梦，我在梦里不禁梦到夫君要杀我，还梦到那位吴江将军投敌叛国。”
余明珠说完之后便后悔了，原本火热的顾怀明顿时冷静下来。
他沉声道：“夫人莫不是在哪里得了道，居然会知道未来的事情。”
余明珠心虚道：“这不是说了是做梦嘛，我不说就是因为夫君不相信，现在说了夫君反而觉得我在骗人，真真是什么理都被你占了。”
余明珠扭过身子，佯装生气。
半天背后没啥动静，余明珠忍不住转头看向身旁的顾怀明。
顾怀明突然翻身将余明珠压在身下，他的眼神里是不同以往的凶狠，余明珠有些害怕。
“夫君这是做什么？”
顾怀明俯身在余明珠耳边说道：“我们说好要坦诚相待的，可是你却始终瞒着我，甚至心里恨着我，到底为什么？”
顾怀明从未如此，余明珠有些慌乱，她开口道：“夫君这话说的，我这里里外外，上上下下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，而且你是我的夫君，我为何会恨你呀？”
顾怀明是一个非常聪明，非常敏感的人，一丝丝异样都会让他心生疑虑。
顾怀明听到这话心里有些颓然，他压低了声线，极为压抑地说：“我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了吗？”
余明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
上辈子很多事情说不清楚对错，仔细想来，似乎她伤害顾怀明更多一些。
余明珠摇头。
顾怀明毫无余地地吻了下去，有时候语言真的无法表达那些细腻和复杂的情感，顾怀明像一个急于得到回应的痴儿，他不能不顾一切的追求世俗的幸福。
却也没有办法抛弃那种渴望。
顾怀明在动情亲吻身下女子的时候，不知道为何想起来了顾闲。
他对顾怀明说：“连带着道德礼仪贵贱尊卑的那一套东西，其实就是对人的异化，人心里最渴望的认同和情谊才是最真实自然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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