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何时发现的？”
楚充将王结放在软榻上，随后拉紧帘子朝楚培那边走去，却没有注意在他转身那刻，软塌上的女子轻颤了一下眉角。
“你十六岁那年，将邻街一直欺负你的少年用砖块殴打致死，那时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骘。”
楚培左手摸到自己肩膀处，那里也曾经被楚充用石块伤过，是他送王结到医馆后折回山中被神志不清的楚充误伤到的，那时的他虽说攻击力很强，却更像是一条受伤的小白狐，弱小可怜。
那少年早年便无父无母，是附近有名的泼皮无赖，平日里没少欺负人，突然听到他的死讯，众人也是讶异，可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，毕竟平日里大家没少被这泼皮少年烦过，而后官府也顺着众人的意愿，草草结了案子。
“可是回到家中，看到你纯良无害的面容时，我又有种将那少年打死之人并非是你的恍惚。甚至于曾经我都想过，将你交给官府，可每每瞧见家中你酣睡的无邪面容，都有一条绳子将我那跑走的心拉了回来，因为你是我弟弟啊！”
听到楚培说起‘弟弟’二字，楚充不由冷笑一声，在离书桌最近的椅子上坐下，继而便捂嘴摇了摇头，示意楚培继续。
楚培自是听出楚充这笑中嘲讽之意，他能感觉出来楚充还是在怨他。他紧闭双眼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，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因为这事，我便对你多加关注，却发现你极为嗜血，经常残杀一些无助动物，脸上挂着的笑容和当初杀死破皮少年时的一样。”
说着楚培视线不由飘向帘子那处，紧跟着目光都温柔了起来，楚充瞧见他这个样子，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顿时一片暗沉，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了一般，极为不快。
“可是永安出现后，你便不一样了。”楚培收回视线看向楚充，“原本的你给我一种两个截然不同之人的感觉，尤其是时间越往后推，你如现在这般邪魅的时候便越长。”
楚充把玩着不知哪儿捞来的匕首，对上楚培的目光淡然一笑，邪魅一词可还真是高看他了，他只是单纯的狠辣。
“可面对永安便不一样，甚至于在她无意中救起你玩弄后丢在路边的鸽子后，你为了不让她看见伤心，便从未再做出残害动物之举。”
“我家小梅花这么善良，我又怎么能让她伤心呢？”楚充放下匕首时不小心让它划过了自己手面，殷红的鲜血瞬间便从伤口处冒出，落下的血滴染红了那一片地面。
楚培看到楚充受伤时下意识地起身想要为他处理伤口，但在瞧见他不以为意的瞳孔时，又坐了回去。此时楚培是可以确定，楚充并未恢复，甚至于现在比之前的痴傻更为严重，以前可以说他是心智如孩童，而现在完全便是一个连自身安危都不顾的疯子。
“其实你在初次见到永安时便认出她便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吧，这么多年，变化如此大，而且那时她又将袖口束紧，你是如何看出的？”
楚充低头摸着下巴陷入沉思，被划伤的手垂在一侧，血珠仍在不断往下流。良久，他一点点抬头，原本暗黑无光的眼眸此时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望向楚培。
“我不是你，惦念了这么久还能将人认错。”楚培不由瞪大双眼，他是没想到楚充竟然连他将王归错认之事都知道，还未出口询问，楚充冷冽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，“我可是因为小梅花才存在的，就算她变成灰我也是识的的。”
楚培这次是彻底迷惑了，原先他以为自己早已发现了楚充表里不一的性格，甚至于为楚充日后考虑，想着回乡做官，没有朝廷上的尔虞我诈，虽说前程仅限于此，却也算是一方父母官，万一日后楚充狠厉的性子暴露于众人面前时，他也可以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弟弟。
许是窗户没有关严，角落的帘子像是被风吹得晃动了几下，楚培瞧见迅速垂下眼帘。与楚充说开了他才发现，自己当真是个一无所知的傻子，楚充的秘密，远不止自己知道的这些，甚至于那只是冰山一角。
“你到底……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？”
楚培幕的睁大眼睛，直勾勾地盯着楚充，眸中噙着一阵寒光，令人不寒而栗。然而楚充却没被他这眼神吓到，他神色如常地来到楚培书桌前，受伤的手直接拍在桌上一张空白宣纸上面，他俯身对上楚培，顿时眼色一凌，勾起的唇角泛着一股势人的冷厉。
“可多了……今日那柳氏是被我推下井的，兄长你的新婚妻子是我出主意给换的，一直出现在永安面前的银面男子也是我扮的……甚至于……”
说到此处，楚充话语猛地一顿，他直起身子，离开桌面的手掌被抬起后在宣纸上留下了一团红色印记，细看下去竟像是染红了的墨汁画的一朵红梅一般。
“兄长您孩儿的母亲，也是因为我在她生产时将她独自一人关在屋内，才……”
楚培终于还是没有坐住，早在楚充说那换妻子是他的主意时，楚培便想将面前之人狠揍一顿，却是在听到王归也是因他而死时，彻底失了理智，直接拽住楚充的领口，将他压在桌上。
“你……”
楚培气极，竟是连句话也说不出来，他觉得面前之人太过心狠，且不说柳氏与他平日里并无什么恩怨，但就看王归自从嫁入楚家，对楚充这个小叔也是极好，可即便如此他都能下的去手。
“我如何？心狠手辣？”楚充轻笑，纯真的脸上噙着一丝无害的笑容，“没办法，我就是无法如楚充那个白痴一般与人为好。”
楚培一时僵住，明明是楚充的面容，可语气中对楚充满是嫌弃，让他不得不怀疑面前之人并非是楚充本人。
“你，不是楚充。”原本楚培只是试探性地说出这句，但见到楚充轻挑眉角，他便愈发笃定自己猜的没错，反倒是松了口气，“所以，你究竟是何人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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