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光辉挣脱开那只手，光听声音他就已经猜出，是哪个混蛋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了自己的好事！
他皱起眉头，厌恶地吐了口吐沫，压低了声音说道：“妈的！你是不是刚用手扣完屁股，怎么这么臭？”
“我已经两天没洗手了！”
“你这个邋遢鬼。”
张宝无所谓地耸耸肩，泛着油光的脸上，表情极为丰富。他的样子看上去即痛苦又呆板，可眼神中又有股狂乱的兴奋。他咧着嘴像是在笑，可向下耷拉的嘴角又分明是在哭。
他把一双臭鞋脱下来搭在肩膀上，脚上只穿着袜子，像是已经走了很远的路，袜子上磨出了好几个窟窿。虽然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，却又展现出一种大义凛然的倔强，就像一个傻瓜，突然悟出了人生真谛。
李光辉伸长了脖子，向他身后张望了一阵。静悄悄地，没有任何声响，安静得令人心悸。一股不祥的预感，蓦然涌起。
“就你一个人？”李光辉皱紧眉头小声问。
张宝点点头。
“你老婆呢？”
“死他妈的了！”
“你儿子呢？”
“也他妈死了！”
张宝说这些的时候，声调没有任何变化，仿佛他正和李光辉讨论隔壁老王的家事。李光辉感觉内心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，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，一时竟再也说不出半个字。他眼圈有些湿润了，突然紧紧地抱住张宝。
“节哀，兄弟！！”
“已经节住了。”张宝轻轻推开他。
他认识张宝老婆的时间和认识张宝一样长，认识张宝儿子的时间只比认识张宝和张宝老婆晚一年！他一时无法接受这些，可从张宝的表情可以看出，这一切都是真的。
“那你……怎么跑到这里来了？”李光辉声音沙哑地问。
“我就是来看看，你他妈的死了没有！”张宝的嘴角又向下撇了撇。
李光辉再一次紧紧抱住他。张宝犹豫了一下，突然也紧紧拥抱住李光辉，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，夺眶而出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两个人终于都平静了一些。他们同时在身上摸索着，想找跟烟抽。可翻遍了口袋，连根烟头也没找到。
“你能不能先把鞋穿上。那玩意熏的我头疼！”李光辉侧开脸，假意责怪地说。
“你懂个屁！要想活下去，就得时刻保持安静。要像空气一样飘来飘去，才能避免被那些丧尸发觉。”
“你也叫它们丧尸！”
“我以我的鼻子保证，如果叫爹它们就能放过我，我会立马改口！”
“我只是奇怪，像你这种大忙人也有时间关注那些B级片。”
“事实上我关注A级片的时间会更多一些。”
楼道内突然传来“嘭嘭”的声响，有扇门后的响动引起了丧尸的注意，它们正在用力地拍打着那扇门。随着声响越来越大，附近的丧尸也被吸引过去。
李光辉和张宝全都屏住呼吸，小心翼翼地探头向楼道内张望。现在丧尸全都挤作一团，喉咙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吼声，拼命地向那扇门靠拢。门里的人似乎也慌了，像是碰倒了什么东西，又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。
张宝的手搭在李光辉的后背上，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。步行梯内没有灯，看不太清。他把手向外伸了伸，借着楼道内的灯光才发现，手上沾满了血迹。
“出了什么事？怎么你的后背上全是血！”张宝惊慌地问。
“我坠楼了！”李光辉心不在焉地说。
“听上去有不少故事！”张宝两眼紧盯着他。
“我坐在天台上抽烟，不小心掉了下去，”李光辉很诚恳地望了张宝一眼，“并没有什么‘不少故事’！”
“不会是方逸把你推下去的吧！”
“别胡说！她拼命拉都没拉住我。而且我掉下去的那一刻，她看起来伤心极了！”
张宝满脸不相信地看了他一会儿，幽幽说道：“我要是方逸也会恨死你的！所以，如果是她把你推下去的，我一点也不惊讶！……”突然，他像是猛得意识到了什么，“你是说你坐在天台上抽烟，然后不小心掉了下去？”
“对！”李光辉含糊地回道，他现在可没心思和张宝辩解下去。
“我记得这栋破楼有六层高！”张宝眼里放着光。
“那又怎么样？”
“如果真是那样的话，我会在楼下看到你摔得像堆屎一样的尸体，而不是人模狗样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！”
李光辉深吸了口气，“我也很奇怪！可我确实没死。”
张宝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，“你现在有什么感觉？”
“什么感觉也没有，我只是想快点找到方逸！我已经有一晚上没见到她了。”
“一晚上？……”张宝瞪大了眼睛，“就算你是丧尸出现的当天坠楼的，现在也已经过了四十八个小时！”
李光辉迅速地扭过头，一脸惊诧地看着张宝。这个家伙嘴里说出的话向来没谱，而且骗起人来丝毫不着痕迹。他紧紧盯着那张肥脸，希望它突然绽放出笑容，并告诉他，刚才那句话只不过是逗他玩而已。
张宝没笑，脸上的表现和他一样严肃。
李光辉的心越来越沉，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把它向深渊里拖。面色一下变得惨白，额头上的冷汗直向外冒。他不能再等待下去了，四十八小时！鬼知道已经发生了多少故事。而更糟糕的是，方逸可能认为自己已经死了！她亲眼看到了自己坠楼，很可能也见到了自己坠地后的惨样。如果她在这时遇到丧尸，那么她唯一可做的就是逃回楼上，关紧房门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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