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说‘吴楚败退’的捷报一举扭转了帝都长安对内战的消极观望态度;
后宫夫人王儿姁为天子又添了一位皇子,则切切实实将汉宫中的悲观气氛引向了欢欣鼓舞。
这是王夫人第三次喜获麟儿。
这次,王夫人是早产,孩子因不足月的缘故稍显瘦弱,但所幸的是母子还算平安。
王夫人的玉堂舍内,鸦雀无声。
少女以额触地,宽大的衣袖向两边铺开,纤细的身子完全拜伏——阳信公主保持这个优雅但极辛苦的姿势已经好一会儿了。
大汉皇帝静静地注视着阳信,审视的目光巡回往复:这个女儿是越长越象她生母了;‘王美人’是一美人。
保持优雅是很累人的。
少女洁白的额头已开始渗出密密的细汗,心中忧虑不已:‘难道,是我打算错了?’
姨母给父皇添了新弟弟;玉堂舍没女孩,自己过来帮忙照顾姨母。
——总是没错的吧?
等父皇来看新弟弟的时候,趁父亲高兴为母亲求情,让弟弟能搬回母亲身边生活。
——这,应该也没错吧?
‘难道,难道生母已失宠至此?些许小过,父皇都不肯容恕?!’
阳信公主的心‘砰砰’乱跳,心惊胆寒:‘如果真是这样,这回代母出头……会不会累及己身?’
就在腰间尖锐的刺痛和扑面而来的威压让阳信公主以为所求无望时,天子的话音终于响起:“准!”
少女霍然抬头,惊讶地合不拢嘴巴;
活象个输掉所有家产、连自身都抵押掉做最后一搏的人,竟鸿运当头翻了本那样的惊喜万分!
忽然想起直视父皇有失礼数,王美人的大公主赶忙垂下头;
敛眉,收肩……以宫廷礼仪要求的最标准姿态向高高在上的大汉天子叩头,谢恩:“阳信谢……皇父之隆恩!”
垂首行礼的少女没有看到,
她父亲原本在见到她惊喜表情时露出的笑容,随着她的礼节举动渐渐地淡去,淡去……到最后,全然收起!
层层纱帷后是影影绰绰的人影。
幼儿“咿咿呀呀”的呓语不断传出,那是大汉帝国的新皇子——刘乘。
‘啧,啧啧!非但容貌,连行事举止也酷似。’
睇了一眼正襟跪坐的女儿阳信,天子暗自玩味着:‘王长姁在人前,就是这么一副规规矩矩礼仪周全的贤德模样,好似她是从哪个闺范严谨世家出来的闺女似的。不过,实际呢……’
天子在嘲笑:‘当年太子宫中,那个自荐枕席的王宫人可是……不规矩得很哪!’
淡淡的回忆……
漫漫的思绪……
‘王长姁,那个王长姁!’汉朝皇帝的手指在袖中轻点案几,嘴角挂满了讥讽:‘初见面就上赶着献身,何其主动?云雨之际,甚至等不到完事,就急急推荐同胞妹妹进宫。那副胆颤心虚的德行,是怕被追究……不贞吧?’
侧脸望望王夫人王儿姁休息的内室,皇帝面部的线条不知不觉柔和起来。
不管是出于哪种私心,这个推荐事实上对帝室有益。王儿姁确是个可人,贞好淑美,宜室宜男。连生三个都是皇子,实在劳苦功高,值得好好褒奖!
回头轻瞟,皇帝突然对这个女儿失去了兴趣。
淡淡的口吻命令阳信可以下去了,
天子起身,径自朝内室走去——去看他的爱妾,去看他的幼子。
背后,汉国公主阳信低眉顺眼,恭恭敬敬地送父皇。
天子既没有回头,也没有出声回应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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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京都?长安——
汉室的喜事,
不一定是每个汉室中人的喜事!
依墙而立的大铜镜前,栗夫人眉峰微蹙、轻愁染颊:
一样的眉,
一样的眼,
如玉如花依旧;
然而,光阴荏苒,终不复当初青春鲜活的颜色。
对镜而坐,栗蕙兰感怀着岁月的无情——长子刘荣出生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,现如今,皇帝膝下皇子的数量已多达十好几个了。
“内史,”栗夫人的声音象丝绸一样柔滑微凉:“阿母……老乎?”
内史公主瞅瞅母亲,有些不知所措——她到底只是个孩童。
“何人言阿母老?!”
清朗的嗓音忽然出现,两条臂膀从后面搂住栗夫人的脖颈,亲亲热热:“阿母之美,青春永驻,艳冠六宫!”
内史欢叫着拉住小哥衣袖:“阿兄,阿兄!”
“阏于?!”
栗夫人在惊喜中回头,见心爱的幼子满脸笑容地对自己行礼——少年英姿,生气勃勃。
聊过些无关紧要的家常,刘阏于小心地问母亲:“阿母探视王夫人及少弟耶?”
“礼过!”栗夫人瞄儿子一眼,淡淡作答——显然,不高兴爱子提及这个话题。
临江王刘阏于眸光一动,顿顿,开口劝道:“父皇喜得子,阿母……宜亲往贺之。”
知道儿子是为她着想,栗蕙兰皱了皱眉,‘哼’一声算是应下。
见母亲不情不愿的样子,刘阏于暗暗头痛,犹疑一会儿到底问出了今天的中心话题:“长兄将娶妇,不知阿母之意……何如?”
少年藩王期待着期待着,期望生母会说出‘听凭太后和陛下’之类的话——这么说虽然平庸,至少还算靠谱。
栗夫人的眼睛立刻亮起来——儿子们的婚事。她可是早有打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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