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菀稳住情绪，做出没无情的样子来，与她说：“你也不必想着再如何瞒我，之前闹不明白，眼下是全知道了。那药材商现还关在誉王府上，不知是死是活。我师父是他花钱使银子叫一个姓王的浪客害死的，他都认了，只是不说因何要害死我师父。这会儿我是明白了，大约她查三个小尼姑的死因，找到了你们身上，怕被牵扯出来，所以才设了那般毒计。”
原本净虚的情绪还是激动的，怕要与青菀之间仇怨难解。她与她之间再多的共患难同生死，却还是比不上她的师父一清。但在听青菀说完这些后，她情绪便慢慢平复了下来。心底漫起大片冰凉，与之前被赵大官人抛弃的时候一样的感受。
她这辈子活得失败，一个知心人也无。早年是被那药材商骗了，后来寻摸到了一个，却是仇人。而她们之间的感情在仇恨面前，竟然一文不值。
她深深吸了口气，想着要瞒一辈子的故事，这会儿是不必瞒了。她望着垂挂下来的珠帘，风过脆脆地响，慢慢说起当年的事情。
那时她小，因为身上的病根时常要去城里抓药。就如她跟惜文姑姑说的那般，奔波几家药铺之后，在香扇弄里寻到姓赵的这家。那时赵大官人的爹还健在，铺子由他一手掌管，赵官人在里头学医并打杂。他遵自己父亲的意，对净虚照顾有加。都是发的善心，念她是佛门中人，所以多加照顾。因而，净虚每到冬日犯了咳疾都会去这个铺子里抓药。赵官人会帮她煎上，而后也会看着她吃药。那是最叫人心生温暖的法子，自然拿他与别个不同。
后来，赵官人的父亲年老力衰，铺子便由赵官人接了手。净虚自还是在冬日里日日过去，有时也会帮赵官人料理料理铺子。那时她没有龌龊的心思，拿他做天底下最干净最心善的人来看。她以为赵官人也当一样的，拿她做个小师父，互相敬重。
可是在她个子渐高身段隐现的时候，那赵官人开始有意无意对她动起手脚。但也不是龌龊的那种，偶或揽怀里抱着，都是最温情的那种。净虚音隐约知道这事不好，也拒绝过两回，可她那时小，知道什么，不够那男人花言巧语骗的。也就十二岁，在药材铺便那赵官人拿了童贞。
那一晚下雪，净虚缩在赵官人怀里哭了整整一个时辰，而后摸着黑回去的寒香寺。她不敢跟自己师父说，想着要么一死了之了。可是她没那气性，心里又觉得赵官人是拿真心对她的，不是玩亵于她。她便没去死，想着这一回给了他，往后再守清规，求佛祖原谅。
可有了第一次，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。而后，次数多到这事在净虚那里再不是什么大事儿，寻常得不能再寻常。她什么都听那赵官人的，身心俱付，心里却又患得患失，生怕自己被抛弃。在那段关系里，她卑微异常。可在外头人面前，却又孤傲过了头。
这关系病态，谁都知道。若是叫人发现了，她和赵官人都不会有好下场，因而只能瞒着。她也有过要还俗的心思，想入了赵家后院，安安心心给赵官人做姨娘，专管服侍他。可赵官人不愿意，说什么，“后院里的庸脂俗粉，什么趣儿？你要跟她们一样，我也瞧不上你。”
净虚听着这话，便当作自己在赵官人心里与别人不一样，自然欢喜。他说的话，没有不听的，自然还是在寺里做着她的女尼姑。而后，她便一面与赵官人之间私通，一面又潜心悟道，两厢不误。好像，分开在两处，便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。
她在寺里越来越得人敬重，可时月一久，在赵官人那里就越来越失了趣味。他对她不如以前那般精心，甚而处处敷衍起来。净虚是个敏感的人，瞧得出他的变化，便更是患得患失。她害怕失去他，不知道没了他之后，自己还怎么活下去。她很小了就跟了他，几乎是倾注了自己所有在这段感情里。如果没有了他，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。又还有谁，来事事给她拿主意，告诉她怎么做。她一个人活不下来，怎么也是活不下来的。
在那赵官人面前，她没有原则，甚而说，连人格也没有。她依附他活着，甚而寺庙里的事情都要拿给他过问，问他怎么处理。她在外头最擅长做的，说些禅语佛法，端着目下无尘的样子，谁也不亲近，谁也不接近。自打她师父死后，在外人眼里，她一直是一个人。
可不管她怎么妥协放低身段，赵官人还是厌倦了她，开始言辞里表态让她少下山入城。原本他们怕被人发现端倪，早已不在药铺里私会。那会儿，赵官人的意思，私会也不要了。他们的缘分尽了，不该再穷拖下去，没什么意思。
他说要就要，说不要就不要了，这怎么接受得了？净虚接受不了，不过哭闹纠缠，又威胁他，说若是要甩了她，她宁死也要叫世人知道他的面目。那赵官人偏就在意那点颜面，死也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是那般下作龌龊之人。偏是最怕人知道的污点，心里却越是忍不住要尝试这些个下作事。
净虚不愿与他分，拿这事威胁他，他自然先把净虚安抚下来。这也算不得什么坏事，横竖净虚什么都听他的。而后他又生出更为龌龊的心思，叫净虚帮他引诱寺里的小尼姑。说的也冠冕堂皇，“总想起当年的你，那般可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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