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而且学姐还说，”于亚妮好像又想起了什么，“他们过去的项目全都是地产，现在全线停摆之后，好多研二研三的学长学长学姐毕业都快成问题了。”
自从于亚妮和周韵来八卦完，这场属于建筑系的金融危机好像瞬间烟消云散，至少在简安然和宁贝贝这样的学生中是没有太大的影响的。
有且仅有的一个周边受损的例子，是他们一个来自北方的同学，家里正好买了海大的期房，一边是停工的工地，一边是家里还得每个人按时缴上贷款，无论是哪方面看都有不小的压力。
办公室，教室，食堂，宿舍，未来的一个多月，简安然重新回归了极其平凡的日子，平凡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。
再一次感受到金融危机冲击的是，简安然这天上学的时候，系楼底下被堵得水泄不通。
人群里都是年轻的面孔，一连几次想要突破重围不得，简安然一下就被挤到人群的最中间。
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厅里躁动，前后都是素不相识的人，她的胸口突然有些发闷，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。
眼前已经开始有些发黑，简安然下意识就想伸手随便抓住周边的人，倒下的一瞬间，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她。
对方像是什么古代两军对阵领头的兵甲，拽着她一路突破重围，一直到人群的最外围才停下。
一手撑在柱子上，简安然弓着背狠狠地咳了几下，再猛地吸气，颇有一口气往刚刚没呼吸到的空气悉数纳入囊中的势头。
“还好吗？”对方递给她矿泉水前还不忘拧开瓶盖。
“谢谢。”接过来的时候，简安然才注意到面前的人是沈淮南。
“咕咕咕”灌了三个口水，她这时候才觉得稍微活过来了，将身体的重心倚在柱子上，脸色有些泛白。
“你怎么在这？”简安然下意识问道。
“这？”沈淮南笑了笑，“提醒你一下，我可是你同班同学。”
“今天不是没课吗？”课表上今天空空如也，简安然本来是打算早起来办公室和米盈盈还有宋祁一起画图的。
看着拉着横幅，喊着口号的人群，眼前的沈淮南面色凝重，叹了口气，“教室比较有学习的氛围，我本来打算来做课设的。”
“看来今天是进不去了。”
“这些人是？”简安然一头雾水。
横幅上的口号大多都在骂设计院地产公司等等，大家都是因为欠薪或者是无故被辞退之类的问题，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。
“赵教授设计院的人，他们今年没有奖金了。”
几次尝试之下，简安然都没能从沈淮南的脸色中读出他的表情。
没有一丝的情感，好像也没有代入太多的个人情绪，客观到像是在念什么新闻通稿。
“没有奖金好像也……”这句话说出来好像有些冷血，但简安然还是忍不住想说，外面多的是只有基本工资的人。
“不仅如此，”沈淮南继续说道，“从暴雷的事情开始，设计院就发不出工资了。”
“这种特殊的情况，大家本来还是能理解的，谁知道今天的薪酬结算出来，大家的工资被扣到负数。”
简安然一头雾水，“负数？怎么负？”
“就是，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活，回家过年前不仅拿不到一毛钱工资，反而还倒欠公司钱，赵教授把办公室的水电租金这些经营成本平摊在每个人头上。”
没忍住一下“哈？”出声，简安然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这样的操作。
“那不就是摆明了让别人来上班做慈善？”
事情荒谬到她一下都不知道吐槽什么好。
“正是，”沈淮南若有所思道，“所以横幅都是他们手写的，今天拿到工资条大家就马上来洛大维权了。”
一边是快要吃不上饭的基层员工，一边是出了事依旧能美美隐身在校任教的教授。
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到这条无法跨越的鸿沟，简安然突然有种扑面而来的无力感。
甚至不是危机来临的时候自己能做什么，又或者是自己能帮到什么，而是——
她也是这样任人鱼肉的群体。
行业的兴盛与她无关，行业衰败的时候又要求大家生死与共，明明大家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螺丝钉。
“不过，”简安然突然想到什么，“你怎么这么清楚？不都是今天早上才发生的事情？”
沈淮南突然一顿，随即回答：“我也是才听说的，你也知道的，建筑系。”
确实，小道消息进了建筑系就像一夜之间长了八条腿。
“既然都进不去了，要不要一起去喝点什么？”沈淮南突然提议，“校门口新开了家奶茶连锁店，这个时间点应该没什么人。”
本来听到喝点什么，想说大概又是咖啡一类的，简安然刚想一口回绝。在听到“奶茶”二字的时候，她下意识就点了点头。
奶茶，这个她就很爱了。
“他们这样维权有用吗？”走在路上的时候简安然突然问道。
沈淮南摇了摇头，“微乎其微。”
看到简安然的嘴角一下耷拉下来，他又随即补充道：“不过既然闹到这里来了，那学校就不能不管了。”
“他们的权益可能没办法保障，但至少赵教授没办法继续窝在系里教他的书了。”
愣了片刻，看到身旁的人嘴角再次扬起，沈淮南才松了一口。
按照赵教授的资历，好歹是在系里是有编制的“golden饭碗”，本来非同寻常的事情都不会影响到他丝毫的。
任凭楼底下的人维权半个月，赵教授还是继续在系里上着课。
事情一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了转机，不知道是赵教授哪笔还不上的债，还是因为员工的工资结不清，简安然有天竟然是失信被执行人的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。
golden饭碗是没有了，还没到退休的年纪，赵教授现在一点点收入也没有。
顺带着当场那几个特在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学长学姐，一下就变成了没有导师的研究生，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。
……
“温老师你好。”
刚接起电话，温思衡就听到对面一阵悦耳的女声。
“之前提到的资金一事，我司愿意给您提供解决的办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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